洋阿猴 :: 足下千里

　2003年的八月底，火星與地球距離，是六萬年來最短的。





　「這就是所謂的『熒惑守心』，在古籍中....」



　「印度占星學家指出，火星的靠近將點燃人類的性慾之火....」



　「畫面中這最亮的一點，就是火星了！....」　飯館裡，由電視而來轟隆轟隆的嘈雜刺耳聲音不斷。這一陣子沒有太羶臭的腥聞可供記者們捕風捉影，算是平靜的了。於是關於火星的討論熱門如火，賣弄演技的SNG記者、算命節目的主持人、談話聊天的星座專家....一個接一個，言不即義的話題絮絮叨叨！這熱度，大可以再炒一整鍋的宮保雞丁炒飯了！



　我用力的大口扒完這一大盤相當美味、大上海的宮保雞丁炒飯，酒足飯飽非常開心。緩步的走出店門然後跨上機車，迎著晚風，在道路盡頭藍黑色的夜空上，有一顆紅色、巨大的光點，閃閃發亮。



　這是我到這裡的第三個夜晚，沒有認識的人、沒有熟悉的餐館、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買東西。但連我自己都很難相信的是，並沒有太多的空虛感、或身處陌生環境的焦慮與恐慌。只有一台機車載著我與自己的影子，在明亮的星光月色下緩慢而細緻的探索。我想試圖描繪這一塊土地的形貌。



　來到花蓮的第一天，是非常狼狽的。我的機車是在屏東新買再運來花蓮的，老實說並不是很熟悉，於是在開開心心的逛完家樂福，拎著看起來非常小巧的電風扇，卻發現竟然塞不進機車的前踏墊時，我真不知該怎麼辦。只好回頭進去找店員求助，他們非常熱心的拿剪刀跟膠帶借我，花了一番功夫，終於把那一「大」盒電風扇固定在我的坐墊後方。



　戰戰兢兢的發車上路，直接跳到行程規劃中的第三站，中央路上的寢具店。原本我的計劃是這樣子的：首先到最遠的家樂福去買電風扇和幾塊巧拼地板，放在我的機車前方腳踏處；接下來到市區的生活工場去買一些有的沒的小東西，這要放在我的座墊下方置物箱中；最後再到中央路上的寢具店，去拿上個月我來花蓮辦理入學報到時所訂的床墊，這我要綁在機車座椅後方。如此一來我就可以非常順利的一次就完成所有的事情！



　但是往往是天不從人願，才第一站就發生東西放不下的窘境，我想我也只能先把電風扇運回宿舍去。由於這會經過中央路，所以我決定順道看一下我訂的床，然後再看看要怎麼辦。



　寢具店的店員果然很會做生意，一進門就非常熱烈的打招呼，而且還記得我的名字。此時我喵到店門口有一大包，非常巨大的東西，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。



　「哈囉！林先生你好啊，你的東西剛剛好昨天到喔，我還緊張了一下怕你今天來會拿不到呢！你看，這就是你訂的床墊！」



　順著她的眼光方向經由手指再度確認，嗯，那一個巨大，看起來相當沈重的怪物般的紙箱，果然是我的東西！



　『歐．買．尬！！！』



　這種可怕的龐然大物，我那嬌小的晡晡車怎麼載得動呢？



　但我還是想嘗試一下，於是請她和我合力搬出店門口，我想比較一下尺寸大小。我們把它放在機車旁邊，靠著後座，嗯，這一整個箱子幾乎快要跟我的機車一樣大了！於是我問店員，可不可以幫我叫計程車，這我想我只能放棄了。



　話都還沒說完，黏在我座墊上的電風扇，因為床墊的巨大箱子靠著，竟然，就這樣活生生的被「推」出車後座，掉到水泥地上，並且發出很大的聲音！



　「呵呵哈哈哈哈哈∼∼」



　店員快要笑翻了，一邊捧著肚子，一邊對著我說：



　「不用叫計程車了啦！我請貨運幫你載過去，大概要晚上才會收到，連你的電風扇也幫你一起運好了！哈哈哈！」



　她一面說著，一面和我把床墊搬回店裡，然後帶我到她們店裡後方，倒了杯冰紅茶給我。



　「這是我們自己泡的哦！很好喝喔！」



　我一邊擦著額上的溼漉漉汗水，一邊傻笑著點點頭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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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「這樣應該算順利吧∼阿哉？？」我這樣自言自語，但煩人的大行怪物不見了，為了讓此趟不虛此行，我又再度轉進花蓮市市區，去採買一些哩哩雜雜、生活用的一些小東西。



　花蓮的夏天，太陽相當毒辣，烈金色的強光打在皮膚上，像針扎的一樣。



　「嗯，我想我這樣一天就會晒傷了吧？」買完東西，看著頭上的大太陽，回家的路上我這樣告訴自己。



　跨上摩托車，烈日下我緩慢的以龜速往前進。這一台是全新的機車，里程錶面上的數字還不足兩百公里，為了日後飆車的幸福，我只能以40KM/H的超慢步伐，看起來很悠閒的在大太陽下，無人寬廣的大馬路上馴車。但還是幾分鐘就出了花蓮市，來到了干城。這時我發現當頭烈日突然不見了，一下子就變成陰天！？不過，這樣似乎會比較涼爽，也好。



　這樣的念頭閃過去，才只有幾秒鐘的時間，劇烈、瘋狂、天空倒水般的超大暴雨驟然降臨，這些巨型的雨滴跟子彈一樣，打得我措手不及。當然，我身上沒有帶雨衣。



　誰知道，毒辣的陽光會一下子就變成砲彈轟炸般的雨水？但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，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騎。一開始還說想要衝一下，但一轉念想到全身早就已經溼得非常徹底，根本也無所謂了。在這樣的狂烈的暴雨中、無人的寬廣馬路上，我依然以烏龜行走般的速度﹣繼續馴車。



　像是老天開玩笑似的，驟雨來得快去的也快，才剛過完木瓜溪橋，雨就停了。接著在繼續騎個幾分鐘的時間，一整片澄澈的藍天在眼前展開。還有，一道巨大、完整的彩虹，優雅而獨立的半圓弧，站在山脈之前，道路的彼端。



　傳說，在每一道彩虹的盡頭，都藏著一醰黃金啊！當我的車恰恰滑進學校的大門，這一道彩虹看過去就正好站在向晴莊宿舍的屋頂上。傍晚的陽光照的牆壁閃閃發光，真的好像黃金一樣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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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踏著身上流到地上的水，非常狼狽的回到宿舍去。痛快的洗了個熱水澡，接著就是整理打掃滿是灰塵的房間、鋪上巧拼、將買回來的東西歸位等必要的瑣事。不知不覺、又是滿身汗大、又是到了吃飯的時間。



　電話播了幾次，一直到晚上快十點了，寢具店的店員才開著她自己的車，把我的東西載過來，她說因為下午已經過了她們的收貨時間了，貨運公司說要等到明天才能收件，因此她才在下班後把我的東西載過來，因為很晚了，他連聲說抱歉。



　能幫我載已經是很感謝了，畢竟我在訂貨的當時是說我要自己載的。再三道謝後，我把那沈重的大傢伙扛到三樓的房間，馬上鋪好，準備睡覺。今天真的是累死了，東奔西顧南來北往，而且又遇到暴雨淋成了狼狽的落水狗，真的累壞了！



　匆匆打理完成，便迫不及待的爬上床去（果然舒服），一下子，就沈沈的睡去了。



　夜半，不知怎麼的自然醒來。並不是驚醒、或吵醒之類的，而是睡得很飽滿的那種自然醒。我看看鬧鐘，才兩點半。躺在床上，閉上眼睛，卻覺得靈台清明，怎麼樣也沒有任何一絲絲的睡意。



　「乾脆就起床吧，去外面散步好了，順便去宿舍對面的7-11買東西吃！」



　隨便穿了個拖鞋，就往外走去。雖然時至盛夏，但是凌晨的此刻卻是沁涼如水，吹來的風相當柔和，一種非常舒服的溫度、非常適宜的皮膚的觸感。



　我抬頭往天上看，啊！這是何等壯麗的夜空啊！所有的星星爭相放光，那清晰無比的每一顆耀眼的星子，好像伸手就可以觸碰、跳高一些就能摘下似的；悠遠遼闊的銀河，大氣度的跨越全空。現在沒有月亮，路燈也熄滅了，但我周圍卻滿滿的都是銀白色的光芒，我打開自己的手心，掌面上的紋路清楚可見。



　第一次，我感受到真正的星光！這是來自遙遠的天外，從亙久的古老穿越時空而來的祝福啊！



　我踩著自己的影子，拖鞋摩擦著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。越走越遠，走向我還不熟悉、深邃寬廣的校園。頭頂有一顆特別大的光點，大紅色的像是熊熊的烈火燃燒，在很高很高的天上。